"五、西、三——"场记的手指在空气中倒数，刺目的聚光灯让苏瑾眼前发白。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卡通手偶，道具绒毛黏在汗湿的掌心。

"二、一，开始！"

"小朋友们大家好呀~"苏瑾扬起嘴角，声音拔高了八度。她机械地晃动手偶，却忘了该用腹语发声，玩偶的嘴巴僵硬地张合着，像条搁浅的鱼。

导播间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息。摄像机红灯闪烁着，如同嘲弄的眼睛。苏瑾感到台词在脑中蒸发，耳边只剩下自己雷鸣般的心跳。三秒、五秒、十秒——演播室陷入死寂。

"卡！"导演摔下耳机，"重来！"

化妆师小跑上来补妆，粉扑重重压在她额头的冷汗上。苏瑾瞥见场边张美玲铁青的脸，和站在她身旁、满脸讥笑的林妙。三天前，当电视台突然通知她接替生病的主持人参与《星星乐园》首播时，黑色笔记本上就浮现过警告："陷阱。但必须跳。"

"苏瑾，"张美玲走过来，香水味混着寒意，"台里破例用高中生，别搞砸了。"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妙，"候补人选多的是。"

第二次开机，苏瑾刚开口就呛到了口水。咳嗽声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演播厅，背景板上的卡通云朵因为她踉跄的脚步而晃动。导播间传来压抑的笑声。

"废物。"林妙的嘀咕声刚好能被麦克风捕捉到。

第三次，苏瑾念错了赞助商名字。第西次，她撞翻了道具树。第五次...

"休息十分钟！"导演终于爆发，"新人到底谁找来的？"

洗手间隔间里，苏瑾把脸埋进湿纸巾。镜子里的女孩眼线晕染，假睫毛半脱落，活像马戏团的小丑。她颤抖着翻开黑色笔记本，最新一页上的字迹模糊不清，像是被水浸过："...程晓阳在B2停车场..."

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和林妙做作的叹息："早说过土包子不能上镜，张阿姨偏不信~"

苏瑾按下冲水键掩盖啜泣声。她掏出程晓阳上周给的微型对讲机——伪装成发卡的通讯设备，调到预设频道："程晓阳？我搞砸了..."

静电杂音持续了令人窒息的五秒，终于传来回应："听好，现在去B2停车场找李楠。快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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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车场昏暗如夜。苏瑾跌跌撞撞跑下消防通道，帆布鞋在沥青地面擦出刺耳声响。远处，一辆贴着"儿童剧场"标志的面包车亮着双闪。

车门猛地拉开，李楠的脏辫率先闯入视线。她一把将苏瑾拽上车，动作粗鲁却精准："脱衣服！"

"又来？"苏瑾下意识护住领口。

"想什么呢！"李楠扔来一套镶满LED灯珠的演出服，"换上这个，能分散注意力。"她转身调试着某个设备，鼻钉在仪表盘灯光下泛着冷光，"程晓阳在黑进他们的提词器系统。"

面包车地板上散落着电线、电路板和吃剩的盒饭。苏瑾踩到个遥控器，车厢突然响起儿歌旋律，惊得她差点尖叫。

"放松。"李楠头也不回地递来个小瓶子，"β受体阻滞剂，能控制颤抖。"

苏瑾盯着药瓶上的标签——这是专业钢琴师上台前用的处方药。她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拍电影时，某位老演员偷偷塞给她的同样药物。

"你怎么会有..."

"我爸拍戏时用的。"李楠终于转过身，手里拿着个形如口红的金属管，"含在舌下，比注射快。"她突然捏住苏瑾下巴，将药管抵在她牙齿间，"别咬，会炸。"

苦涩的粉末在口腔爆开，苏瑾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世界突然变得清晰而缓慢，耳鸣消失了，手心也不再渗汗。她看见李楠从座椅下拖出那个蓝色金属箱，取出个微型耳机塞进她耳朵。

"程晓阳会通过这个指导你。"李楠用发胶固定住她散落的碎发，"记住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摘下来。"

耳机里突然传来程晓阳的声音："测试，听到吗？"背景音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，"我接管了他们的提词器和二号机位。"

苏瑾刚要回应，停车场电梯"叮"地响起。李楠猛地将她推向车门："跑！首播还有三分钟！"

当苏瑾冲回演播室时，场务正疯狂对着对讲机喊她的名字。导演的咆哮被耳机里程晓阳的声音覆盖："去二号位坐下，别看主摄像机。"

演播厅乱成一团。张美玲站在导播间玻璃后，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控制台。林妙己经换上备用主持人的粉色蓬蓬裙，见苏瑾回来，涂着唇彩的嘴扭曲成怪异形状。

"各部门准备，紧急插播后接续！"副导演大喊，"新人最后一次机会！"

苏瑾坐到彩虹造型的桌子后，发现提词器内容完全变了——不再是官方台本，而是口语化的短句，甚至标注了呼吸节奏。耳机里程晓阳轻声说："跟着我的节奏来。"

"五、西、三..."

音乐响起时，苏瑾的演出服突然亮起柔和的星光。LED灯珠随着旋律变换颜色，在她周围形成梦幻的光晕。这个意外效果让导播间传来惊呼，导演立刻示意特写镜头推近。

"亲爱的小星星们~"苏瑾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清透悦耳，手上的玩偶仿佛突然有了生命，"今天我们要探索神秘的'勇气银河'！"

提词器上的文字像为她量身定制，每个停顿都恰到好处。当介绍到赞助商产品时，耳机里程晓阳突然提醒："拿起黄色水杯，慢慢喝一口。"

苏瑾照做，下一秒林妙在镜头外发出压抑的尖叫——她原本藏在杯子里的芥末酱正顺着手指往下滴。这个插曲被二号机位完美捕捉，首播间顿时充满童真的欢笑。

"太棒了！"导演的声音从耳机传来，"保持这个状态！"

节目进行到科学实验环节，苏瑾需要操作干冰制造"仙境云雾"。她刚拿起镊子，耳机里突然响起警报："别碰那个！林妙换了容器，会炸！"

苏瑾的手在空中微妙转向，拿起了备用烧杯："让我们请场外嘉宾林妙姐姐示范好不好？"她甜笑着将危险容器推向目瞪口呆的林妙，"听说她化学成绩特别好呢~"

导播间里，张美玲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。但现场效果太好，她只能示意林妙接招。当干冰遇水爆炸的闷响伴随着林妙的尖叫传来时，苏瑾适时瞪大眼睛："哇！原来错误的操作会这么危险！小朋友们记住了吗？"

首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，演播厅爆发出掌声。导演激动地冲过来握住苏瑾的手："天才！绝对是天才！"他转向张美玲，"张主任，这新人必须签下来！"

张美玲挤出一个职业微笑，但眼神冷得像冰。苏瑾假装没看见她掐着林妙胳膊的手，只是对着主摄像机鞠躬——那里藏着程晓阳黑入的镜头，此刻正将一切尽收眼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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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功宴设在电视台隔壁的西餐厅。苏瑾被安排在主桌，左右围着广告商和台领导。她小口啜饮着果汁，余光扫视着大厅——程晓阳伪装成服务生，正在角落调试藏在花瓶里的摄像机。

"小苏啊，"啤酒肚赞助商凑过来，雪茄味熏得她眼睛疼，"我女儿特别喜欢你，下周她生日..."肥厚的手掌顺着椅背滑向她的肩膀。

"王总，"张美玲突然插入，"台里有规定，艺人不能私下接触赞助商。"她将苏瑾的椅子往后拉了拉，"特别是未成年艺人。"

这个反常举动让苏瑾警觉起来。果然，下一秒张美玲就压低声音："明天来我办公室签合约，否则刚才的'技术故障'会变成正式报道。"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程晓阳的方向，"连带你的小男友一起。"

宴会结束后，苏瑾在消防通道堵住了程晓阳："什么技术故障？"

"首播前半小时，有人往音频线泼了可乐。"程晓阳扯下假胡子，露出通红的皮肤，"我临时搭了条备用线路。"他展示手机里的照片，"顺便拍到林妙往你水杯加料的全过程。"

苏瑾翻看照片，突然在背景里发现异常："这个穿蓝西装的是谁？"

"赵天宇的心腹。"程晓阳放大图片，男人手中的文件夹上赫然印着"苏建国工伤理赔"字样，"他们打算双管齐下。"

黑色笔记本在书包里突然发烫。苏瑾借口去洗手间，锁上门查看。原本空白的页面上，血红色的字迹正在缓慢浮现："父亲己签署高危工种自愿书，明日前往二车间。张美玲办公室的保险柜第三层有解药。"

"解药？"苏瑾喃喃自语。这个词让她联想到李楠给的β受体阻滞剂，但首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。她按下对讲机："程晓阳，我需要再看一次你拍的保险柜照片。"

当照片在手机屏幕上放大十倍后，她终于发现了异常——保险柜第三层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药瓶，标签上印着"NX-9"。前世2020年某制药公司丑闻爆发时，她记得这个编号——那是种尚未完成临床试验的神经保护剂，恰好能预防机床事故导致的神经损伤。

"他们早就准备好了..."苏瑾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屏幕，"连'解药'都备好了，就等着我父亲..."

对讲机那头，程晓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："李楠刚传来消息，赵天宇明早要去深圳。"键盘敲击声暴雨般响起，"他在转移资产，可能要出大事。"

两人同时陷入沉默。苏瑾望着洗手间镜中的自己——妆容精致的十七岁少女，眼里却藏着三十二岁的灵魂。她突然明白黑色笔记本为何坚持要她接下这次主持：只有进入电视台核心圈，才能接触到那个藏着父亲"解药"的保险柜。

"我需要那份合约。"她轻声说。

程晓阳的叹息通过电流传来："即使要签卖身契？"

"不。"苏瑾拧开水龙头，看着水流冲散口红印，"我要签一份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合约。"

她从内衣口袋取出李楠给的信封，抽出其中一张照片——赵天宇与未成年少女在私人会所的合影，背景日历清晰显示着1994年6月。

"明天上午，"苏瑾对着镜子整理衣领，"我要让张美玲主动打开那个保险柜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