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一的阳光，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，带着一丝冬日难得的暖意。陈子航难得睡了个懒觉，没有鲁婶的“惊喜”电话，没有父母欲言又止的催促，连楼下拜年放炮的声音似乎都透着一种安宁。

他知道，真正的“考验”从今天才开始——走亲戚串门。

对于像他这样的“适龄未婚青年”，过年走亲戚无异于一场大型“公审”现场。七大姑八大姨关切的目光，连珠炮似的灵魂拷问——“有对象没？”“工资多少？”“啥时候买房结婚？”“你看那谁谁家孩子都打酱油了！”——足以让任何钢铁首男头皮发麻，脚趾抠地。大过年的，还不能翻脸，只能陪着笑，打着哈哈，内心早己万马奔腾。

往年，陈子航都是抱着“早死早超生”的心态硬着头皮上。但今年，情况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。

首先，得益于陈家亲戚确实不多。除了小叔和姑姑两家，再远一点的亲戚走动就很少了。其次，也是最重要的——昨晚年夜饭桌上，他轻飘飘甩出的那颗“全国可飞”炸弹，威力似乎还在持续发酵。

当一家人穿戴整齐，提着年礼先来到小叔家拜年时，气氛就有些……异样。

小叔和婶子依旧热情朴实，招呼着吃糖果瓜子。但婶子看陈子航的眼神，明显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好奇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？小叔则拍了拍陈子航的肩膀，只说了句“工作要紧，注意身体”，关于个人问题，一个字都没提。

表弟陈子轩倒是凑了过来，挤眉弄眼，压低声音：“哥，昨晚那个‘全国可飞’……嘿嘿，我后来百度了……” 话没说完，就被小叔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，讪讪地缩到一边玩手机去了。

到了姑姑家，气氛就更耐人寻味了。

姑姑陈红梅脸上堆着笑，招呼着坐，端茶倒水，但眼神明显有些飘忽，不复昨晚饭桌上的“指点江山”。她拉着陈母去厨房“帮忙”，客厅里只剩下姑父李建军陪着陈父和陈子航。

姑父推了推眼镜，清了清嗓子，本想找个话题，目光对上陈子航平静无波的脸，又下意识地避开了，最后只干巴巴地聊了聊天气和春晚节目。陈子航能感觉到，姑父似乎有点紧张，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什么“雷区”。

表妹李芸芸和她丈夫赵强也回来了。赵强昨晚没太明白，但显然后来被老婆“科普”了，此刻看向陈子航的眼神充满了震惊、探究和一丝……同情？李芸芸则乖巧地坐在一边，只字不提找对象的事，话题全围绕着新买的口红色号和新学的烘焙技巧。

一圈亲戚走下来，陈子航惊奇地发现：世界清静了！

预想中的“催婚十八连”没有出现！甚至连试探性的“有没有合适的姑娘”都没人提！大家仿佛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：陈家这位年轻有为的侄子/外甥/表哥，在终身大事上遭遇过某种极其“震撼”且“不堪回首”的经历（具体细节可能通过手机连夜“科普”清楚了），这个话题在他面前，属于绝对的“高危禁区”，提了可能会原地爆炸的那种！

陈父陈母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。起初还有些尴尬，但看到儿子终于不用再被“围攻”，不用再强颜欢笑地应付那些令人窒息的问题，两人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，甚至隐隐松了口气。虽然“全国可飞”这个标签贴得有点……不光彩，但效果拔群啊！耳根清净才是真！

于是，后面几天的走亲访友，变得异常顺利。陈子航只需要保持基本的礼貌，适时地微笑点头，说几句吉祥话，就能安然度过。他甚至有闲心观察亲戚家新添的绿植，或者逗逗别人家刚会走路的小娃娃——只要不涉及“催生”话题，一切都好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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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用应付亲戚的“拷问”，空闲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。陈子航大部分时间窝在自己房间里，处理一些公司积压的邮件，或者看看书。更多的时候，手机里那个名为“东海大学兄弟连”（群成员500人，热闹非凡）的微信群，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主战场。

群里早就被“新年快乐”和各种沙雕表情包刷屏了。很快，有人提议玩点刺激的——红包接龙！

但规则不是常规的“手气王”接着发，而是反其道行之：手气最差的“倒霉蛋”发下一个红包！

＞胖哥吨位无敌： 兄弟们！红包接龙搞起来！规则：抢到金额最小的那个倒霉蛋发下一个！金额随意，重在参与（但别太小气啊）！我先来！[坏笑]

＞ （胖哥吨位无敌 的红包：新年行大运！）

＞ 系统提示： 红包5秒内被抢光！

＞ 野区是我家：卧槽！0.88！胖哥大气！[感谢]

＞ 法师永不空大： 1.66！感谢胖哥！[抱拳]

＞ ADC永不背锅： 2.33！手气不错！[得意]

＞ 键盘侠本侠： 我淦！0.01？？？胖哥你故意的吧？！[裂开]

＞ 胖哥吨位无敌：[捶地笑][捶地笑][捶地笑] 键盘！认命吧！你是天选倒霉蛋！快发！金额不能少于我这包啊！

在一片“哈哈哈哈”和“键盘侠非酋附体”的刷屏中，昵称“键盘侠本侠”不情不愿地发了一个红包。

＞ （键盘侠本侠 的红包：非酋的祝福……）

＞ 系统提示： 红包3秒内被抢光！

＞ 胖哥吨位无敌： 0.66！还行还行！[呲牙]

＞ 法师永不空大：1.22！感谢非酋！

＞ 野区是我家： 0.11……淦！比键盘强点有限！[捂脸]

＞ ADC永不背锅： 3.45！哈哈哈！野区你接棒了！[奸笑]

＞ 野区是我家： ……[吐血] 你们这群牲口！等着！（野区是我家 的红包：野区送温暖！）

游戏就这么一轮轮地进行下去。群里气氛极其热烈，消息刷得飞快。

＞ （法师永不空大 的红包：法力无边！）

＞ 倒霉蛋：胖哥吨位无敌（0.05元）

＞ 胖哥吨位无敌： ？？？？0.05？？？法师我大爷！你是不是开了挂？！[发怒]

＞ 法师永不空大： [无辜] 胖哥，手气问题，纯手气！快发快发！[坏笑]

＞ （胖哥吨位无敌 的红包：核弹警告！）

＞ （ADC永不背锅 的红包：Carry全场！）

＞ 倒霉蛋：陈子航（0.03元）

＞ 陈子航： ……[微笑] 行。

＞ （陈子航 的红包：再接再厉。）

＞ （某不知名群友A 的红包：新年快乐！）

＞ 倒霉蛋：野区是我家（0.02元）

＞ 野区是我家： 啊啊啊啊啊！0.02！！我特么是红包黑洞吗？！[抓狂][抓狂][抓狂] 不玩了！再玩我是狗！

＞ 胖哥吨位无敌：[抠鼻] 野狗别嚎，快发！群里五百兄弟等着呢！

＞ 法师永不空大：就是，愿赌服输！[吃瓜]

＞ ADC永不背锅： 野区哥，红包呢？[勾引]

＞ 野区是我家： [愤怒][愤怒][愤怒]（野区是我家 的红包：最后一次！）

每一次“倒霉蛋”的诞生，尤其是当金额小到令人发指（比如0.01、0.02）时，那位不幸中奖的兄弟，必然会在群里发出一连串抓狂、吐血、裂开的表情包，文字里充满了不甘、愤怒和对自己“非酋”体质的深深怀疑，俗称“红温”。

但神奇的是，群里没有人会真的嘲笑他。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，在这种“倒霉蛋发红包”的规则下，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“红温侠”。上一秒还在嘲笑别人“非酋”，下一秒自己就可能抢到0.01，然后瞬间加入“红温”大军。所以，当有人发出“啊啊啊”的哀嚎时，回应他的往往是更多的[捶地笑][捂脸][吃瓜]表情，以及整齐划一的队形：

＞群友N： 快发！别墨迹！

＞ 群友M：红包呢？红包呢？

＞ 群友P：兄弟，稳住！发完下把欧皇就是你！（虽然没人信）

这是一种奇妙的共情。大家理解那种“手气差还得破财”的憋屈，所以用更热烈的“催红包”来“安慰”倒霉蛋，把“红温”变成了一种群体参与的欢乐仪式。整个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陈子航也参与了几轮，运气不好不坏，也当过一回“倒霉蛋”发了红包。看着群里飞速滚动的消息，各种红包雨和“红温”表情包齐飞，听着手机不断传来的“叮咚”提示音，再想想前几天咖啡店的鸡飞狗跳和年夜饭桌上的诡异寂静，他忽然觉得，这个年……似乎也没那么糟。

至少，在兄弟连这个五百人的虚拟世界里，没有“全国可飞”，没有锥子脸审视，没有催婚轰炸，只有最纯粹、最热闹、也最让人哭笑不得的……红包接龙和“红温”的快乐（别人的）。